“血真甜呢。”

他抹了下嘴角的血，再伸出舌头舔去。微微眯起的双眼，带着浅淡的笑容望着尚处在惊讶之中的杏。

“听说过灭世篇里的魔物之首吸血鬼故事吧？小姑娘不害怕吾辈吗？”

杏张开嘴却一时半会无法完整发音，只能急促地摇头，随后跪下来朝他敬拜，以示自己试图追随他的诚意。

“有趣的小姑娘……”

“但须先回答一问，”那人转过身，在最近的椅子前坐下，带着打趣的意思朝着地上匍匐的少女发问：

“经历了那样的绝望，汝是否还相信这个世上存在神明？”

“一直都很拼命努力的样子，看到至今为止的我都觉得要被融化了呢。”

像妖精一般的喃喃低语，杏被弄得愣住。

然后，他伸手轻划过她的眼睛下面，很平常地说着：“不过太拼命了就过头了，你最近脸色很不好啊。因为骑士考核弄垮身体得不偿失哦。”

杏觉得自己的心在胸腔里颤动。

“而且不要说我温柔哦，我可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随后被黑暗的寂静淹没至窒息。

　日月 绪杏凛

轻轻颤动的眉睫吸引了他的视线。衣更真绪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女动了动眼睑，然后，视线与他交汇。

那一刻他觉得胸口难受得像是承受了万箭穿心。那双清澈的眸子对他而言就已经是莫大的救赎。他本该解脱，但是这感觉严重地侵蚀着他的思考。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于是他终于放弃了深思，顺着本能扑上去抱住睡眼惺忪的少女。

“杏。”

少女呆呆地愣在他怀里，在一片迷茫中沉默良久，才慢慢伸出手，开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杏意识到自己此时去想剧本上的文字，就像是在往没有尽头的路上走，越是拼命，越是没有结果。她放松下来，转而去想北斗刚才的台词和整个故事。反正已经临近结局，只要几句符合语境的告别之词就行了。

“你看，我也有你不知道的人生。”北斗说。杏想起来，这是由她的台词改来的。北斗还在说：“我要感谢你，让我在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上更加前进了一步，让我看到了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我知道，这是我的人生。”他那副温柔又自信的样子，就是在告诉杏：你想要传达的心意，我感受到了。

直到现在她有时候做梦也会梦到，棕色头发的少年站在树下对着那年小小的还在穿粉红色蓬蓬裙的她张开双臂。守泽千秋蓝色的校服下摆被风微微吹起，在夏日中肆意地彰显着青春与活力。

“杏，”她听见他叫她的名字，眉眼间含着温柔却有着浓郁的认真。守泽千秋眼中的棕红色好像映照着太阳反射着火焰，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溺在那片炙热中。

尸骨无存。

“别害怕。”她听见他说，“我会接住你。”

“总算是找到你了啊，前辈。”

少女背光站立在他的面前，从窗外洒落的阳光正好勾勒出了她纤瘦的身形轮廓，水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如同涟漪水波的细碎光亮。与男性体格完全不同的她的确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制服，但下半身的衣物却是同样黑色格子款式的裙子，深蓝色制服外套里面的粉色毛衣大概也是女学生的款式，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带着洗衣剂清爽又温润的香味。

梦之咲的女学生？

有点眼熟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确实……

“等等！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会猜测的！我会妄想的！答案会从你只言片语的细枝末节中无限扩展！”

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打断的少女愣了愣，又马上理解过来对方的思维线路似的不再言语，安静地理好裙角用体育坐的坐姿坐在月永レオ身边看着他自顾自地发言。

“确实我记得我们是男校来着，而且你穿的也不是普通科的制服，梦之咲偶像科的女学生的话……啊啊我想起来了！之前听谁说过！梦之咲学园今年新开设的制作科！作为第一个制作人转校过来的你是——”

不行，再这样下去…… 你本能地把手里的什么抓得更紧，也许这样能够让自己觉得安全一些，然后你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抓着些什么了吗？！视线顺着手臂的方向看去，那是……翠君的手？！自己已经抓着翠君的手这么长时间了吗？我和翠君？……当你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你的脸倏地红了，像是突然中了什么魔咒，有火从你的脸颊直烧到耳根；突如其来的意识和环境渲染的恐惧碰撞着，你吓得缩回了手……

而身边的那一位，却在你松开手的那一刻，用左手紧紧攥住了你几欲抽回的手。那是比你还要宽上好大一圈的手掌，大到足够把你小小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里，如同站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突然有人为你披上了大袄子一般温暖；他的掌间有着因为常在店里帮忙而磨出的老茧，紧贴在自己相较之下更为光滑的肌肤表面，在你心上种下微妙而又实在的安心与信赖。曾被你紧紧抓过的右手，则一把搂过你的肩，把你紧紧地搂进怀里。你转过头去看看那只足以包裹起你整个肩胛的手，手腕上还留有刚刚被自己捏红了的印子。你赶紧低下头去，缩了缩身子，脸上依然有火在烧。你不敢再多看一眼，亦不敢转过头去看身边人是什么样的表情。

糟糕……现在是自己被抓住了啊……

前方不远处的三人早已抱成一团……不，其实是忍君和守泽前辈一人抓着铁虎君的一只手臂，抖抖索索地小心前进着。守泽前辈转过头来，朝着你们这边努力挤出一句“高峯！转校生就交给你了！”，又急速转了回去。

“好像刚才守泽前辈是闭着眼睛的？！”

“哈啊……学长这种时候就先管好自己吧……如果能在这里静静地死去……”

“死、死去？！”你想起先前在脑内闪过的画面……“翠君！那个……请不要……”

上一次这样的二人独处要追溯到年末那时候了，他们也是在漆黑的夜晚之下相对而视。羽风薰靠着栏杆，不同于今日的勉强与疲惫，脸上尽是笑意与对未来的憧憬。

应该说出来的，借着烟火爆炸时所发出的巨响，以及忘年会上大快朵颐之后的欢愉。燃烧着的烟火落入天际，像是拖着长长焰尾的闪耀流星。在这种背景之下无论说出什么荒唐的话都可以被认为是被新年的喜悦冲昏头脑的胡言乱语。就像是少女漫画中会用大片篇幅来描绘的情节，最关键的三个字被接二连三绽放的烟花所掩盖，但是染上一片绯红的双颊却不打自招般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意。若是世上的一切都如同少女漫画一样顺利就好了，她望向街头闪烁着的霓虹灯，人们都在因新年的到来而欢呼雀跃，而新年对她而言还有别的寓意——他要毕业了，那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眼睛发涩心口揪紧，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一现实。

“烟火真漂亮啊……”羽风薰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这种时候就应该许个新年愿望之类的比较应景吧？像钱啊名声啊之类的老套东西就不要了，对我来说你能喜欢我就好啦……开玩笑的，反正你也不会当真吧？”

“羽风前辈，”接着，她听到了自己的回答，“……请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

他知道的。

这个地方，是碾压机械的地方。在这里无数机器人化为铁块，被随意地丢在路边，被无数个小孩笑着踩过去。那些主人茫然地寻找着自己的机器人，却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了。

可是真可笑啊，在这种濒临死亡的关头，他却依然想着那个女孩。

他觉得那是个猫一样的女孩，在得意的时候露出她小小的虎牙，如果他不抓住她的衣角，她就会悄声无息地跑开，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化为毫无温度的铁块，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会哭吗，在窗口的风撩开纱曼的时候，她坐在旁边悄悄的抹掉滴下来的眼泪。她会等吗，在没有画面的电视机前无声地吃着自己洗好的草莓，偶尔感觉到声音的时候飞快地打开门，却只是掉落的树枝落到了地面，那条路他陪她一起走过。或者她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带着疲惫了一天的气息，她不会知道身边的长发少年已经死了，再也无法将玫瑰插在她的发间。但是她是个那么聪明的女孩，也许会制作出一个崭新的【涉】吧，就像她当初制作他那样笑着的，那个涉比他更好更完美，她就不会记得他了。

他原来真的喜欢上杏了，因为只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无论怎么样在你眼里都好看的要命。他变出白鸽和玫瑰希望她能开心，但是一想到已经看不见的话，果然还是会害怕啊。

有点……难过呢☆

石阶变得愈来愈宽，到了山顶上时，已经延伸为一片平坦的石板地。莲巳气喘吁吁地站在寺庙的门前，汗水顺着手臂滑落。他掏出手帕，沿着眉间细细擦拭着汗水。眼前正是一扇漆色斑驳的红木门，它虚掩着，里面隐约透着光亮。伴随着古老的门轴转动声，莲巳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一盏小小的旧式煤油灯安静地立在内院的门槛上。门槛的另一端，放着一个拉链打开的行李包。

灰暗的灯光将一旁的树影勾勒在围墙上，莲巳禁不住抬头看向那棵巨大的树。那是一颗苍老的杏树，在这早春的时节，树上没有一片嫩芽，亦没有一朵花苞，只有盘旋错综的光秃秃的树干。而杏就坐在那棵树上，目瞪口呆地望着刚跨进门的莲巳敬人。

就在此时，一道灿烂的闪电划天而过，翻江倒海的暴雨声倏地在耳旁炸开。天地间汇成一道剧烈颤动的白幕，而莲巳与杏正是白幕中央的、浑身湿透又呆若木鸡的两位主角。

在假设能找到杏的前提下，莲巳在脑海里构想了上万种开场白。例如：“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转校生？”“一言不发就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你是想听我说教吗？”，或者比较接近现今状况的：“真是无可救药，你给我从树上下来！”再不济，亦可来一句“做好觉悟吧，「肆意妄为之人」我决不会轻易饶恕的。”如此这般地在校友面前塑造前学生会副会长的尊严。

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此刻脱口而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别那么吃惊。你、把伞落我这里了。”

飞舞的白鸽降落在雪白的钟楼顶上。宽大的手掌覆在自己包裹在蕾丝手套中的手上，两人一起敲响巨大的铜钟，浑厚的钟声将幸福的回声传递到城市的四面八方。钟楼底下的人山人海中有着无比熟悉却也无比怀念的人们的脸庞，穿着礼服的可爱的朋友们有些带着满面笑容，有些则似乎在笑容中隐藏着几分伤感。

握着自己手的人加重了力道，似乎在让自己安心。杏鼻子一酸，情不自禁地依偎在那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上。将这身西装穿得仿佛模特一般——实际上也确实是模特的泉嘴上有些嫌弃地说着“怎么了啊”，却还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

杏婚纱上方裸露的双肩被楼顶的冷风亲吻着，同时散布在肩上的细密闪粉又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粼粼波光。她有些恍惚地从远处看着这一幻想般的美丽景色。

“我们一定要幸福啊。”

“都现在了才说这个？”泉笑了笑，“你看下面那么多摄像机在拍呢，要是我们不幸福的话就丢脸了。”

杏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他微笑的唇角，鬼使神差之下，忍不住问出了婚礼当天的新娘特有的不安。

“前辈，你爱我吗……？”

泉再次失笑，注视着她的瞳孔像水晶一样熠熠生辉：“笨蛋。刚才都在神的面前宣誓过了吧？”

“但是我想知道你有多爱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说着，泉轻轻摸了摸杏被头纱笼罩的发旋后放开她，转身拉出了一张长长的桌子。